蔣宇是在穆先成的電話聲中睡著，又在他的電話聲中醒來。天已經大亮，光從單層窗簾的窗戶照射進來。

蔣宇拿起床頭的手機看看時間，早上七點。

蔣宇看不到外面的穆先成，只隱約聽到聲音。穆先成沒睡還是起的這麽早？蔣宇走出去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穆先成靠在沙發上打電話，衣服還是那麽套衣服，只是脫掉了外套。他裏面的襯衣沒有褶皺，應該是一夜沒睡。

蔣宇走過去從後面抱住穆先成，穆先成回頭看到蔣宇，目光沈然，摸了摸蔣宇的頭，繼續跟那邊說話。

蔣宇的吻落在穆先成的耳後，吹了一口氣。

穆先成呼吸一窒，握住了蔣宇的手，跟那邊說道，“有進展通知我，我等你的消息。”

掛斷電話，穆先成拉過蔣宇按在懷裏狠狠親了一口，松開蔣宇凝視著他，嗓音沙啞，“睡醒了？”

穆先成身上有煙味，接吻的時候也有煙草的氣息。蔣宇看到桌子上有兩顆煙頭，蹭了蹭穆先成的脖子，“怎麽抽煙了？”

“還管上了？嗯？”

“對身體不好。”蔣宇最近已經很少抽煙，實在憋不住才來一支。

穆先成抵著蔣宇的下巴，道，“不再睡會兒？”

蔣宇是站在穆先成身後，手落下去摸到穆先成的胡茬，以前他挺討厭穆先成留胡子，現在摸起來還好，蔣宇嘆口氣，“你一夜沒睡？”

“睡不著。”

“一點小事，用不著整夜不睡，他們沒那麽大分量。”

蔣宇不是很在乎身上有沒有多一個傷，雜碎想搞死他，蔣宇不死他們就得繼續跪著叫爸爸。但是他心疼穆先成，為那些狗東西讓穆先成一夜不睡的折騰。

他心疼穆先成。

“至於麽？”

“至於。”穆先成聲音低沈，語氣堅定，“敢碰我們老穆家的人，不想活了。”

蔣宇把臉埋在穆先成的脖子上，親了一口，心裏瞬間就滿了，“新聞不是我發的，不知道怎麽視頻就流出去了，你爸媽他們也會看到吧？”

“五點我爸就打過電話了。”穆先成握著蔣宇的手，道，“很關心他的幹兒子。”

“那謝謝——爸爸。”蔣宇笑道。

“什麽？誰爸爸？”穆先成逗他，“老爺子嘴硬心軟，聽到消息就睡不著。”

“以後是咱爸。”蔣宇親了下穆先成的耳朵，松開穆先成，繞到另一邊接了一杯熱水放到穆先成面前，“喝口水。”

蔣宇剛起床，頭發還有些亂，“喝完水睡一覺，其他事你別管了，我會處理。”

蔣宇有處理事務的能力，他現在不是一年前的蔣宇。他手裏有人，有關系，昨天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，他不在乎弄他的是誰，反正誰都會輸。

“十點之前出結果，去洗漱，出去吃早飯。”

蔣宇拗不過穆先成，洗漱好換了套衣服跟穆先成出門。早晨空氣微涼，蔣宇戴著口罩帽子，一身休閑裝。

蔣宇第一次和穆先成這麽鄭重的出門吃早餐，挺新奇。

穆先成選的店在槐安路，全是老店，兩人在二樓的位置坐下，蔣宇按到老董還有幾個人坐在穆先成身後的位置吃早飯。

店家把餛飩送上來，蔣宇倒了一些醋，擡頭，“抓到人了？”

“嗯，在審。”

蔣宇對結果不是很感興趣，說道，“昨天是我大意了，你別怪其他人。”

“吃你的。”穆先成不悅。

蔣宇擡起眼，忽的笑了下，“我命硬著呢。”

“硬你個頭。”穆先成忍不住懟他，“再來兩次，你就真沒了。”

蔣宇盯著穆先成，想了一會兒道，“真沒就沒了，遇到你，這輩子值了。”

穆先成一巴掌落在蔣宇的頭上，“閉嘴，以後別說這種話。”

蔣宇平白捱了一下，想說什麽，看看穆先成陰沈的臉就把話吞下去了。“不說就不說唄，動什麽手？”

蔣宇想讓穆先成去休息，吃完早飯警局那邊打電話，讓蔣宇過去一趟。

蔣宇在車上打開微博，看到第一個爆料的視頻微博轉發已經二十六萬，有圈內朋友慰問，還有粉絲的憤怒，網友的擔心。

蔣宇的微博也已經幾萬條評論問他情況，蔣宇的微博現在是他自己打理。昨天發生那種惡性事件之後，梁鴻是派人過來查情況，處理後續。蔣宇沒有明確提示，梁鴻也不好碰蔣宇的微博賬號。

蔣宇想了想，發微博：“平安，感謝朋友們的關心。”

微博頭條就是蔣宇遇襲，炒的沸沸揚揚，蔣宇翻了一會兒也沒翻出有價值的新聞，便把手機裝了回去。

穆先成那邊掛斷電話，轉頭看蔣宇，“全招了。”

“誰幹的？”

“梁天翔的經紀人，陳紅。”穆先成說，“梁天翔案之後，她被拘留了一段時間，很快就放出去。”

“草！”蔣宇罵了一句，“神經病。”

穆先成目光沈下去，握著蔣宇的手，半晌後道，“她可能和你姐的遇害有關，你註意點情緒。”

蔣宇倏然轉頭，喉結滾動，蔣宇擡起下巴。

他始終沒說出話。

陳紅是早上八點被抓，她知道自己因為什麽被抓，但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。夏天出事是個意外，他們誰都沒想到夏天會從樓上跳下去，赤身露體就那麽無所顧忌的跳了下去，那麽孤註一擲。

什麽都不要了，夏天不是第一次被賣，只有這次她尋死了。

陳紅當時也是夏天的經紀人，她簽了夏天和梁天翔。

梁天翔得病，陳紅惡心的不行，但沒有辦法，她得保梁天翔。不單單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，她和梁天翔是捆在一起的，夏天那個案子曝光，誰也跑不了。

她答應幫梁天翔，可最後梁天翔死了。

陳紅知道他為什麽死，也知道梁天翔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。蔣宇是夏天的親弟弟，他們誰都沒想到，當年那麽無聲無息離開的夏天，有這麽一個能幹的弟弟。蔣宇蟄伏在他們身邊，隨時給他們致命的一擊。

蔣宇弄死了梁天翔不是結局，他還在等下一個獵物，下一個是誰呢？

陳紅不敢想，梁天翔的屍體她見過，摔的面目全非，異常醜陋。骨肉摔碎突破了皮肉，慘不忍睹。

她不想同樣的死法。

這一次陳紅是下了血本，只有弄死蔣宇，一切就結束了。

陳紅花了二十萬，請了她的一個遠方親戚。這人十幾歲就殺過人，要錢不要命，陳紅覺得他非常合適。捅死蔣宇，陳紅給他安排了一條死路。

這個人不單沒捅死蔣宇，也沒走上陳紅安排的路，人就被抓住了。

“夏天十六歲就出來賣，那種人矯情什麽？”

蔣宇沖過去要打陳紅，人被按住，他的眼都紅了。“你再說一遍？”

“梁天翔不過是利用她，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，說到底，也不過是有錢人的玩意。”陳紅忽笑了起來，盯著蔣宇身後的人，冷笑，“我都忘記了，你也是個玩意。”

陳紅已經是大齡了，在梁天翔出事之前，她是想和梁天翔結婚。即使梁天翔是那麽個玩意，她毅然要和梁天翔結婚，她想要孩子，再不要孩子她就沒機會了。

但孩子在抓人的時候流產了，什麽都沒了。

“你有本事弄死梁天翔，有本事弄死我，你去弄死程博啊！你知道程博怎麽弄你姐的麽？”

肩膀上多了一只手，蔣宇忽然就冷靜下來。

何必為這種人怒呢？法律會制裁她。

蔣宇轉身出去，他就不應該來和陳紅見面，蔣宇不要求這個面也不會見。

警察要帶蔣宇去做筆錄，蔣宇回頭看到穆先成的眼，抿了抿嘴唇，道，“你去車上休息一會兒，別跟著忙了，我不會有事。”

“嗯。”

蔣宇想抱穆先成，但他沒這麽做。

這是在外面，很多人都看著。

陳紅現在是精神崩潰的自暴自棄，買兇殺人就夠她在監獄裏待到死。她的事業完了，人生也完了，所以她什麽都交代了。

網上那張照片是陳紅放出來的，蔣宇和夏天的合照，是試探蔣宇。但之後發生的事，太失控了，她再沒精力慢慢的折磨蔣宇。

“夏天和你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我姐姐。”蔣宇抿了抿嘴唇，說道，“親生姐姐，她原名叫蔣然。”

蔣宇沒有了憤怒，沒有了偏執，他只有悲傷以及釋然。

一直不願意提及這件事，他仍舊是北野的弟弟，他走不出來。姐姐那麽難堪的遇害，蔣宇求助無門，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懲罰那些人。

他不相信警察，他不相信司法部門。

他也從來沒想過為蔣然翻案，他不相信司法部門的公正是一部分。另一方面他害怕那些社會輿論，這個社會對女性太苛刻了，他害怕受害人有罪那一套。就算是性工作者，不願意也是強奸，也是犯罪，但有幾個人明白呢？

“嫌疑人陳紅口供，你設計殺害梁天翔，有沒有這回事？”

蔣宇搖頭，“我不知道，梁天翔的案子B市有記錄，警察比我更清楚。”

“那談談夏天——也就是蔣然，她怎麽回事？”

“二零一二年十二月……十號她從靜安別墅區三十三棟樓摔下來撞擊大腦，受了嚴重的傷，去年她在醫院停止呼吸。”

“你認為你姐的事不是意外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警察說是意外不予立案偵查。”蔣宇擡頭，“我只知道這麽多。”

從警局走出去，穆先成等在外面，蔣宇走到他身邊，看了穆先成一眼往汽車的方向走，穆先成跟上去。

上車之後，蔣宇才狠狠揉了一把臉。

“老董，開車。”

老董把車開出去，蔣宇轉頭看著穆先成，“我想為我姐翻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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